原本從毒奶毒銨粉事件發想,要介紹十年前的一個短篇小說:董啟章的《少年神農》但礙於手邊恰好沒有那本小說集,想引用原文時非常不便,所以就改寫一篇介紹唐詩的專欄(真感謝大唐盛世出了那麼多詩人!),等日後手邊有資料再補介紹那篇我覺得蠻有趣的小說啦!
前面幾天的專欄使人秋意頓上心頭,剛好我就來介紹「天若有情天亦老」這句詩的出處,和自作者到其作品無不充滿鬼氣逼人的藝術風格(原本標題就想用”鬼氣逼人”,但是深怕點進來看到又是”古墓”又是”白蓮”的,讓人真以為這裡是個靈異家族部落格或介紹司馬爺爺的文章,只好作罷)。
作者李賀,名字唸起來雖像台語的「你好」而且也是個王室族裔;但是他的命運卻不怎麼妙。他生活在中晚唐時期,不僅沒趕上萬邦來朝、東西方文明薈萃於長安的年代,還體弱多病,只活了二十七歲就玉樓赴召。正因如此所以他缺少實際社會生活的體驗,詩歌內容一般被認為是貧乏但具有獨特藝術技巧;所擁有的藝術幻想和鎔鑄詩詞語言的才氣卻也因此顯得特別高。李賀所遺留下來的詩歌 多富有浪漫主義精神的作品,不過要說是種充滿病態殘缺的美感,我自己也覺得亦無不可。

金銅仙人辭漢歌 並序 ---唐.李賀

魏明帝青龍元年八月,詔宮官牽車西取漢孝武捧露盤仙人,
欲立置前殿。宮官既拆盤,仙人臨載,乃潸然淚下。
唐諸王孫李長吉遂作金銅仙人辭漢歌。

茂陵劉郎秋風客,夜聞馬嘶曉無跡。
畫欄桂樹懸秋香,三十六宮土花碧。
魏官牽車指千里,東關酸風射眸子。
空將漢月出宮門,憶君清淚如鉛水。
衰蘭送客咸陽道,天若有情天亦老。
攜盤獨出月荒涼,渭城已遠波聲小。


譯序
漢朝極盛時代的武帝,在京城長安宮殿前建了二十丈高的金銅仙人,手捧銅盤玉杯,以承聚雲端露水;除了宣揚國威,也想將露水調和玉屑服用,求得長生不老。漢亡後,魏青龍元年八月,明帝命令宮官(應該是指太監)牽車,往西去運取金銅仙人,遷移到許都,立置在前殿。宮官把銅盤拆卸下來後,據說仙人臨運上車前,居然潸然淚下……。李賀身處國勢漸頹的中晚唐,以王孫身分作此詩,可想見其深沉的感歎。
詩譯
漢家陵闕寢臥的漢武帝啊,如今只如秋風般的過客罷了!一夜聽到馬的嘶鳴,清曉卻了無痕跡。
看那華麗的宮殿中,雕欄玉砌旁的桂樹還飄懸著秋香,但壯觀的三十六座離宮別館卻已轉眼為青苔(土花)所覆蓋。
魏官牽車來此運取,金銅仙人前往千里之外的另一京城。經過東關時,凜冽的寒風直射得人眼睛發酸
出宮門時,只有熟悉的明月仍相伴隨 什麼也帶不走。也許是思憶武帝,銅人當時流下的清淚,必如鉛水般的沉重吧!
咸陽道上,沿途一些衰敗的花草相送;老天若有情,恐怕也將有感於人世的滄桑而蒼老吧!
攜著露盤孤單單地出去,這時,月色何等荒涼;逐漸地渭城已越來越遠,渭水的波聲也愈來愈小了。

  茂陵是漢朝武帝的陵墓,秋風客除了解為秋風般的過客外,漢武帝有一首秋風辭傳世,因此秋風客也可以指漢武帝。土花是指青苔,此處用土花來代稱更有種異色的魔幻美感。整首詩遍布死亡、衰敗、荒涼、悲傷與回憶,利用前面九句的各種意象堆積,才成就了名句「天若有情天亦老」;短短二十七歲,能留下一句話讓後世人同聲一嘆,詩鬼李賀也不枉此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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